我刘邓大军在鲁西南战役中连战皆捷,歼灭了敌正规军九个半旅6万余人后,于1947年8月7日,在宽正面展开,兵分三路,千军万马浩浩荡荡,向大别山挺进了。经过十余天的艰苦行军、作战,跨过陇海路,涉过黄泛区,渡过沙河、渦河、洪河,于8月23日下午3时许,作为中路军前卫团之一的六纵队18旅53团到达河南省正阳县汝河北岸杨湾村。当即发现:汝河南岸的汝南埠、大雷岗、油坊店一线的很多村庄已被敌人占领,挡住我们前进的道路,而且公路上还有敌人的部队,由西向东行动。蔡启荣团长和李震宇政委当即决定: 一方面将情况速向旅报告,一方面命令各营准备战斗,组织察看地形。蔡团长说:“根据情况,部队应迅速冲过河去,占领河堤及有利地形”。并立即命令二营渡河。杨湾渡口河面约有四十多米宽,河岸很陡,水深流急,无船无筏,不能徒渡。六连一个排采用人拉人的办法泅水渡过汝河,登上南岸,占领了部分河堤地段。四连在下游60米水面较宽处,试探河水深度,只到胸部。代发生营长即令该连找来30块门板,让个子高、身体壮的战士用肩膀扛着架成“人桥”,三个步兵连大部迅速越过占领河堤和一些房屋,挖建工事。正当机炮连要越过时,接到旅部的命令: “停止前进,原地待命”。电话架通后请示时,旅的回答说: “这是纵队的命令。如这里过不去就到下游17旅渡河处渡河”。据此,团除留六连仍在南岸坚守外,将四、五两个连撤回河北岸。
在汝河北岸待命四、五个小时不见命令到来,这时天已黑了,敌人在河南岸村庄燃起了通天大火,一片通红。面对这极为严重的情况,几个营的干部不断到团指挥所询问待命情况,或在那里等候战斗命令。营长周新体忍耐不住着急的说:“待命!待命!待到什么时候,待到敌人修好工事,做好防御吗?我看不如直接打过去,打通道路前进!”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,等待旅的命令,李震宇政委说:“我们都要服从命令,情况这么紧急、复杂,怎么行动是个大事,旅和纵队首长也得逐级请示才能决定,需要时间。我们一定要耐心等待,严格遵守纪律,坚决服从命令。”
就在这关键时刻,刘邓首长、李达参谋长直接来到我团,亲自到杨湾汝河边观察敌情,看到河对岸汝南埠,大小雷岗、油坊店一线十来里地一片火光,满天通红,这是敌人在村庄放火的兽行。刘邓首长又到部队中看了看,李达参谋长问:“河水有多深,能不能徒涉?”代发生营长抢先说:“这里水深不能徒涉,下面约六十米河面宽处,水达胸部,我营在那里架‘人桥’过去了,现在仍有一个连在河堤上坚守着”。李参谋长听后重复了一句“人桥”。回头对我蔡啟荣团长说:“你团就从‘人桥’上过去,先占领河堤,如敌人向我攻击,坚决将敌消灭,保住渡口要地”。蔡团长当即让王立勇副团长组织渡河,抢占河堤,并让尹萍向旅报告:刘邓首长已亲临前线我团。李参谋长问:“你团指挥所在哪里?”蔡团长、李政委随即请刘邓首长到距汝河五十米的杨湾村我团指挥所坐下。听了蔡团长的汇报后,李参谋长说:“汇报就这样吧。”并示意都出去,尹萍留在屋里照理看电话。
我团指挥所设在三间很矮的茅草屋里,闷热,方桌上放着作战地图、红兰铅笔,周围点着灯和蜡烛。刘司令员一手卡腰,一手擦着前额的汗,来回踱着步,经深思后,稍停了一下,立即走到桌边,拿起红兰铅笔敏捷地从地图上的杨湾村向大、小雷岗之间,重重地画了一个红色箭头,并以坚定而果断的口气说:“只有以进攻的手段,从这里打开一条通路,强渡过去!”邓李二人都站起来,看了看地图上的红箭头后,邓政委说:“好!就从这里打开一条通路,冲过去。”邓政委接着又说:“情况十分紧急,为指挥全局,我的意见是:以四部电台组成前指(即:前进指挥部),司令员带着前指随前卫部队冲进大别山,把16旅留下作掩护。机关由我带着向东机动,令17旅回头接应,而后伺机渡河跟进大别山。”
刘司令员说:“为战略全局勇挑重担的想法是好的,但尾随我之敌九个旅距我甚近,最近的炮已经打到汝河边,情况确实很紧急。此时向东机动风险太大,中原局、野司、野司直属队,3万人向东机动很不方便,时间也来不及,如果17旅接应不上,后面的敌人跟上来,那就太危险了。如果把3万人丢了,我怎么向中央交代。”
邓政委接着说:“为保障指挥和战略全局,万一受点损失,我向中央交代”。
此时,都沉默不语地思考着。为了解脱僵局,李达参谋长说:“我看,刘邓首长带前指随前卫部队前进。中原局、野司等后梯队,由我带领随六纵队跟进。16旅做掩护。”
刘司令员坚定的说:“就这样!坚决以进攻的手段,就在这里打开通路,冲过去,完成战略进攻的任务。”邓政委说:“好!不惜一切代价,一起在这里坚决冲过去。”
这时我六纵队政委杜德义、副司令员韦杰和18旅、16旅的旅长政委相继来到我团指挥所,紧急作战会议开始了。刘邓首长听了肖永银、尤太忠两个旅长汇报当前敌情和部队的情况。会议正在进行时,突然敌人从后边打过来几发炮弹在杨湾村中爆炸,气氛更加紧张。此时李达参谋长讲:“现在汝河以北的,就是我中原局、野司和直属队,六纵队的18旅和16旅。尾随在我后边之敌三个师九个旅,距我三五十里路,近的炮火已打到汝河岸边。敌85师和64旅四个旅,已先我到达汝河南岸一线布防,挡住了我军的去路。当前是:前有阻敌,后有追兵,形势十分险恶。”
刘伯承司令员接着说:“情况就是这样。我们能否在几个小时内渡过汝河,关系到整个跃进的成败。如果后边的敌人赶上来,把我们夹在中间,不但影响整个战略行动计划,而且会使我军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。我们要以进攻的手段,对付敌人的进攻。(手指着地图上汝河南岸大、小雷岗之间)只有从这里打开一条通路来,野司要从你们这里渡河。”并以坚强有力的口气说:“‘狭路相逢勇者胜’!不管敌人有多少飞机大炮,我们一定要打开这条通路!要前进!实现毛主席的战略计划。”
接着邓小平政委强调:“要不惜一切代价,坚决打过去。”
紧接着六纵队杜义德政委、韦杰副司令员明确:18旅担任突破敌防御阵地,杀开通路的战斗任务;16旅担任坚守突破口,大、小雷岗,撑住两边和阻击跟追之敌的战斗任务。李达参谋长说:“刘邓首长随18旅行动!要坚决保卫首长的安全。”当时,肖永银旅长和李震政委都很担心刘邓首长的安全。邓小平政委说:“不要管我们,快去打仗!一定要从敌人中间打开这条道路!”
当纵队、旅首长站起来准备动身出屋走时,刘伯承司令员提高声音再次强调说:“要记住,‘狭路相逢勇者胜’!要勇!要猛!明白吗?”总队、旅的首长异口同声回答说:“明白!坚决完成任务。”
我旅接受战斗任务后,肖永银旅长、李震政委、邢参谋长在院子里立即找来刘昌副政委和三个团的团长、政委,首先传达了刘邓首长的部署和作战决心及指示,并命令明确:52团、53团为坚决突破敌人防线阵地,打开通路的两个前卫团,是第一梯队;五四团为第二梯队。52团、53团首先分别攻占大、小雷岗后,将阵地移交16旅坚守撑住两边;而后两个团并肩前进,攻占前进路上的所有敌占村庄。肖永银旅长并以坚定严厉的口气说:“‘狭路相逢勇者胜’,各团行动要坚决!要猛!要不顾一切牺牲,不惜一切代价,不论白天黑夜,不管敌人炮火多么猛烈,一定要杀开这条血路,保证实现跃进大别山的战略计划。各团部队要枪上刺刀,手榴弹揭盖,机枪子弹上膛,遇到敌人坚决勇敢消灭掉,所经之处,不得留下一个据点、一个敌人。”紧接着政委李震指示说:“刘邓首长带前指挥随53团前进。”并对我团蔡启荣团长、李震宇政委严厉交待说:“你团第一营担任保卫刘邓首长的任务。不管发生什么情况,付出多大代价,都要绝对保证刘邓首长和电台的安全”。团长政委异口同声回答:“明白!坚决保证刘邓首长和电台的安全。”
我团蔡团长、李政委接受强渡汝河杀血路的战斗任务后,他们知道情况的严重性、任务的艰巨性,要在优势敌人阵地上杀开这条血路,这将是一场硬仗、恶仗,而且还担任着直接保卫刘邓首长和我野战军统帅部的安全。蔡团长对李震宇政委说:“我到最前面尖兵连、排亲自指挥战斗,和部队一起冲杀;王立勇副团长到三营去指挥战斗;尹萍到一营去掌握一营。你任何时候,寸步不能离开刘邓首长,不管发生什么情况,伤亡多大,也要坚决绝对保卫刘邓首长和电台的安全。”并说:“万一我牺牲了,你负责指挥全团。”李震宇政委说:“好!你去前面指挥部队吧,请你放心!我坚决保证刘邓首长的安全。”紧接着李震宇政委对尹萍说:“我俩人,要把担任保卫刘邓首长安全的任务完成好,你一定要牢牢掌握住一营,如我牺牲了全团由你负责指挥,要绝对保证刘邓首长的安全。”任务下达到部队后,全体指战员知道刘邓首长要随我团行动前进,无不受到极大鼓舞,士气无比高昂,纷纷表示:坚决杀开通往大别山的这条血路。
杨湾是我军强渡汝河杀血路的突破口,西南方向1000余米是大雷岗,东南方向800余米是小雷岗。纵队杜义德政委、韦杰副司令员和肖、尤二位旅长,到汝河边看地形时,看到我团正在从“人桥”向南岸通过。为保障后续部队顺利通过,立即命令两个旅的工兵连迅速在汝河上架设浮桥。我团渡河后,于当夜12时蔡团长、王副团长分别率二、三营对小雷岗之敌进行猛攻,很快从村西北和村西突入村内,敌人依托村中的房屋进行顽抗。为迅速攻占小雷岗,蔡团长随即命令尹萍带领一营从村南进行攻击,突入村内,经过激烈战斗,将敌600余人全部歼灭,我团攻占了小雷岗。当夜24日凌晨一时从汝南埠来敌1000余人,沿河堤进行反扑,妄图夺回小雷岗,破坏我架设的浮桥,封锁河岸。我团又打退了敌人的两次反扑。午夜三时,我团奉命将小雷岗阵地移交48团坚守。
在肖永银旅长直接指挥和带领下,午夜三时我53团与52团并肩兵分两路,由北向南猛攻前进。在前进中的村子里,映着敌人放起的大火,只见成百成千的人影闪动、跳跃、冲杀。漆黑的夜里到处是信号弹、手榴弹穿插爆炸的火光,村子里响着枪声、喊杀声……敌人顽固地抵抗着我们的进攻,战斗打得十分激烈。
我团由北向南的猛闯中,“狭路相逢勇者胜”强有力的战斗口号,给了我们巨大的、决胜的战斗意志和鼓舞,全体指战员都意识到:拼“勇”的时候到了!只要“勇”拼就能胜利。因此,人人都是以“勇”往直前,不怕艰险;“勇”敢战斗,敢打敢攻;“勇”猛冲杀,有我无敌的革命英雄主义的战斗气概,奋勇的一直向前冲杀。经过猛打猛冲,我团首先攻歼了敌占据的倪楼后,又连续攻占了大赵店、魏龚庄、东王庄,在杨柳歼敌一个营,并又攻占了胡庄、李双楼等敌占据的村庄。52团也同时攻占了西王庄等五个村庄。就这样经过我两个团与敌激烈的浴血搏斗,终于在敌人层层防御阵地上,杀开了一条宽五六里、深十余里的血路。为确保两侧的安全,掩护中原局、野司等顺利通过,肖旅长令我两个团各一部展开于东、西王庄。我团二营于东王庄,曾击退敌人两次反扑。刘邓首长、中原局、野司等通过汝河像决堤洪流一般滚滚向南急进。
刘邓首长在前进途中,到达西王庄附近时,遇到52团一营,问了情况后嘱咐营长武效贤说:“一定要坚决掩护中原局、野司等通过后才能撤”。前进到李双楼村西侧时,我53团二、三两个营正在以白刃格斗消灭被我压缩于村东沿的顽抗之敌。蔡团长向刘邓首长报告:“南面我前进路上的村庄已无敌人,肖旅长率五二团,五四团各一个营,正向西南方向前进。”刘司令员听后命令蔡团长说:“要将村东残敌彻底消灭,不准漏网一个。”随即命令我团一营迅速前进。在前进中营长周新体到最前面的侦察班掌握情况,蔡团长到前卫连、排指挥战斗、冲锋前进。东方太阳刚出来,从西边飞来了敌人两架p-51野马式战机,在我上空盘旋了一圈,就对我部队进行俯冲扫射轰炸,我一连随即散开卧倒隐蔽。面对这一情况,刘司令员挥手喊着说:“部队不能停止前进!采取疏散队形继续前进!”敌机飞走后,刘邓首长即骑马继续前进,部队通过几个村庄到了彭店。刘司令员令部队稍作休息喝了点水,吃了点干粮,便日夜兼程继续向南挺进了。
“狭路相逢勇者胜”,强渡汝河杀血路之战,是在前有阻敌四个旅在汝河南岸挡路,后有追兵九个旅尾赶夹击,而当时我军在汝河北岸只有两个旅,敌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展开的。在前有阻敌,后有追兵,形势万分严重,千钧一发,情况极为险恶的紧急之际,刘司令员以英明果断的胆略,大智大勇的气概,亲临前线观察、决策、部署和指挥;纵队和旅的首长亲自到战斗前线具体指挥和带领;我团全体指战员在团各级指挥员的带领冲杀中,用“狭路相逢勇者胜”战斗口号中的“勇”字开路,硬是以“刀山我要上,火海我要闯”的勇气和决心,粉碎了敌人的阻挡、尾追、反扑、夹击,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和炮火的封锁,胜利的完成了强渡汝河杀血路,坚决保卫刘邓首长和前指安全的战斗任务。
总之,强渡汝河之战是一场坚决而快速之战,是我军取胜、敌军失败之战。当年在汝河南岸担任阻击任务的敌85师师长吴绍周一年后被俘时,对刘伯承、邓小平坦言:“当时力量悬殊,又有汝河相隔,空中有战机侦察、扫射。我想阻击你们过汝河,似乎是很有把握的。但没等我部署妥当,你们就呼呼啦啦冲到我眼前了,冲得真猛,来得太快,一下就把我的防线冲垮了”。